念念

佛系咸鱼,xjb乱写,一切随缘。

[关周/峰巡] Mr.Tree 1

Warning:

*文力不足、傻白甜处还请不要过多嫌弃。OOC属于我,BUG和错处欢迎探讨。

*水表已拆快递已收不订牛奶不收外卖不买保险社区关怀已收拒绝跨省。=w= 

*一切权利属于人民和原作者。

*流心奶黄馅儿的炒鸡大甜饼,一发完。

*私设有。

 

一块很大很甜的饼。念牌出品,质量保证,噢耶!

感靴我杏借给我“喜欢疼痛”梗,这是很好的一颗杏,欢迎大家来吃。 @朕本布衣 

 

Attention:

时间线:一切尘埃落定后。

私设:结局私设成山。

 


【Answer 】


(一)

 

关宏峰做出的决定非常突然,没有逻辑甚至没有道理可言。

 

2·13大案封存后长丰支队简直在提前过年,队里来来往往彼此打招呼的声儿都漾着喜气。对刑侦工作者来说,再没有什么比真相大白更令人愉悦。心中憋足的一口闷气倏然松懈,汪儿为此甚至还感冒一回,办公室里擤着鼻涕都还挺乐呵。

 

该是论功行赏的好日子,关宏峰捏着个文件袋敲开局长办公室的门。三天后,长丰支队内部发布通告:关宏峰即将赴长春任某学院任刑事科学技术专业客座教授,任期不定。

 

公告贴在支队办公室大门口的公告栏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高亚楠饶有兴致掏出手机拍下照片发给在家准备婴儿用品的关宏宇。周舒桐则站在公告板前瞪圆一双大眼睛足足愣神好几秒,最后才抽抽鼻子垂下头走了。位高权重的顾局每次经过大门口俱是一脸懊悔摇头叹气,恨不能把那一枚鲜红公章给擦得干干净净,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最好。

 

而小汪儿说,要是自家师父见着了,指不定要把这公告板给拆下来然后直接搬到关队面前去质问他:“走什么走!队里那么多案子呢!你就撂手就走啊!”语气神态惟妙惟肖。

 

是以当周巡路过公告板连瞥都没瞥一眼的时候,小汪儿觉着大概是要变天了。

 

 

(二)

 

杞人忧天的汪苗小同志实实在在忽略掉或是压根儿没想到过一个事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周大队长多少年的暴脾气哪是说该就能改的。

 

他早在听到关宏峰当面说出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借着酒劲儿往他脸上招呼了一拳。

 

实心儿的,下狠劲儿的那种。

 

“操!关宏峰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个男人!高亚楠都能比你利索吧?啊?”

 

 

(三)

 

宵夜吃得挺尽兴。小龙虾,大部分是他看着周巡吃,话头赶上了就他举着杯橙汁儿周巡拎着酒瓶儿俩人碰一碰。从关宏宇的通缉令说到王志革,从安腾说到叶方舟,从周舒桐说到已经入土为安的刘长永。嬉笑怒骂,“老关!大半年来我就这顿饭吃得最舒坦!”关宏峰看看对面高兴得连声儿都高亢起来的周巡,捧着玻璃杯点点头,咽下一口酸涩到发苦的橙汁儿。

 

眉目间寻不到半点如释重负的喜悦。

 

混合装的车载CD里各式各样的歌儿都有,上一秒是“一次就好我陪你去看天荒地老”下一秒就转到“老婆最大老公最二”。也不知道是谁挑来的碟。周巡喝了酒自觉让出驾驶座,上了副驾驶就降下半边车窗,许是喝了酒发热,也许是高兴。一路上孩子似的扒着玻璃看窗外的光怪陆离。

 

“老关,这案子也结了。往后什么打算?你要愿意回来那我还给你做助理,像以前一样儿。”

 

低低哑哑一把嗓。明明音响的音量几乎开到最大,那句话的每一个字却都清清楚楚不丢不落的进到关宏峰耳朵里。他甚至有点分不清这是周巡在跟他说话还是无意识的梦呓,毕竟刚才还扒着窗户的人现在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长春那边聘请我去任客座教授,我答应了。给顾局递交了申请,他……也答应了。”

 

车停靠在路边,高耸笔直的路灯尽职尽责地在车前盖和前挡风玻璃上打下暖黄光晕,借着这么点亮,关宏峰探身过去给他关窗。正巧是在呼吸最贴近时说出这句话。

 

车窗外一辆货车轰隆隆碾过,高架上轻轨飞驰。就像奶油蛋糕里的某一种甜,你的舌头可能品味到了它却寻不见它,也可能根本就没注意到。只有看看配料表才恍然:哦,是这样的。可回头了再想咂摸两下确认一番,已经连渣都不剩——他还没有准备好说辞去面对周巡,所以只敢像这样借着一些热闹去隐藏即将到来的寂静。

 

对于人心他不能轻易揣测。对于周巡,他也不想用一张众所周知的通报去宣告离别。

 

车厢内突然安静下来。方才雅俗共赏的音乐戛然而止。

 

周巡摁掉车载音响,一双眼在阴影里聚光一点又不见天日。

 

“你刚才说什么?音响太吵我没听见,老关你再说一遍?”

 

十足的清醒。刚才趴在玻璃上数着碎光拖起嗓音的慵倦孩童,才是个梦。

 

自己大概真的是喝多了。在车上好好儿打个盹听见老关说要走?

 

“荒唐。”

周巡只当自己睡迷糊了,松开关宏峰还圈在腰上替他扣安全带的手,挪挪身子打算把这一梦快些睡过去。

 

“这是事实。”

 

关宏峰放弃去摸索座椅边的按扣,也没有再把话重复一遍。几秒钟内选择出一个最直白的回答。

 

仅仅四个字。把周巡从甜梦酣眠里生拉硬拽出来,拖到硬邦邦的水泥地上摔打个百八十回。每一下都是照着头招呼,每一下都叫着嚷着“这是事实”。他想硬着骨头扛过去,扛过去说不定就发现这只是个梦,然而四大打字轮番上阵,黑体加粗且高亮  且锲而不舍地打砸着他最后一点点坚持。

 

和金山那一场殊死搏斗,都没疼得这么真实。

 


(四)

 

“那就是真荒唐。”

 

觉是睡不下去了。直起身子时安全带也啪嗒一声弹缩回去,储物箱里掏出一包烟,只剩最后一根。周巡把那根弯弯扭扭的烟叼在嘴里遍地去摸打火机,裤袋里找着的。也不开窗,一点火星明明灭灭倒像是把灯光聚拢在一处。

 

车厢里除了呼吸声只有渐渐弥漫开来的尼古丁。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那日在医院门口和关宏峰,不是,是和关宏宇一起靠在车门上抽烟的场景。队里私下都说关队的弟弟相处起来更轻松些,周巡当时怎么说的?

 

“老关一天到晚端着,都快端成雕塑了!和雕塑相处哪有那么轻松?”

 

端着。直到现在都还端着。

 

“操!”

 

周巡咬着烟嘴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字。偏头去看主驾驶上的人,目视前方,惯常的喜怒不形于色。眼神专注到好像是有外星人在他们车前盖上降落。物极必反,周巡喉咙里滚出几声笑,一拳捶到车窗玻璃颤颤巍巍。关宏峰还是没有回应,眼神儿都没歪一下。

 

推门下车。马路牙子上的周队长在初春未退的凛冽中生出那么点儿欲上青天揽明月的豪情壮志。捏着烟猛嘬两口后在水泥地上碾出一片黑渣。一掌拍上车顶,一手撑着车门,周巡弯下腰探进半个身子又旧话重提:“老关,我问你话呢,是不是真的?”

 

寂静无声。这是默认了。

 

撂手甩上车门,砸得牧马人坚实的底盘都震悠两下。周巡三两步跨到车前盖那儿,两手高高举起向不言不语的关宏峰投降。下一秒就砸那双手就狠狠拍在车前盖上,近在咫尺的动静总算唤回了老关同志的神志。

 

“关宏峰,你下来。来,到这儿来!咱俩说道说道!”

 

那头周巡哐哐拍着车盖,拍得不过瘾开始又锤又砸。丝毫不心疼这是他的车。

 

偶然过路的车也减速围观,车内的老关还是静静地盯着某一处看。可能是在看周巡,也可能是在看路灯。同方才没什么差别,只是眼球稍微偏转了几个弧度。

 

“关宏峰……”敲累了便腾出一只手把乱发从额前撸后,再任由不驯服的碎发滑落。舌头在牙周挨个儿抵过一圈,最后还是嵌入牙缝之间压得死紧才算安生。

 

“下车。”周巡见状几乎笑出声来。可鼻息重过两回到底也只是舔舔唇作罢。抬头长舒一口气,指指自个儿身边的空地。

 

非得打破这个安全距离,他才能从关宏峰那儿撕扯出一个答案。

 

  “过来。”

 

 

(五)

 

对于疼痛人们大多数抱有恐惧和抵触心理,医院采血窗口处随便哪一张脸都会不约而同在某一瞬间僵硬几秒。更有甚者会以最直接的方式宣告自己的不满,例如撕心裂肺往脑袋里钻的嚎哭。即便是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听到这样儿直白的宣泄也不免心有戚戚焉。

 

队里职工体检是很热闹的日子,汉子们会借着各种空档撩起背心比拼肌肉,姑娘们则聚在一起说悄悄话。抽血采样的地儿是非同一般的热闹。因为平日里真刀真枪敢直面鲜血的真汉子们,总有那么几个见着针头就犯怂的,不知道是真被戳中了痛点还是假意娇羞博众人一笑。

 

周巡是最不怕的。打小这种事儿他就是班里的榜样,别的同学挤挤挨挨往后躲,老师们也不好说重话只能轻言细语慢慢哄。只有他,校服脱下半边袖子横刀立马往跟前一坐,咧着嘴抻直胳膊送过去。抽完了摁着棉花球昂首挺胸接受各方艳羡和崇敬。感觉还挺美。

 

长大了他也是有些兴冲冲地撩起袖子坐上去。目不转睛盯着医护人员绑止血带、消毒、拆针、扎针、取样,有好几次关宏峰见着他那双眼睛兴奋到发亮。居然是很享受扎针和抽针那一点过程。

 

后来他明白,周巡不过是对疼痛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冲动。

 

宁肯停职也要两次拒绝心理督导,海港系统里出了名儿的“手黑心狠”。  格斗场上拳拳到肉,每回总要有一个人躺下才罢休。

 

疼痛到一定程度大抵是会激起心底的渴求。小心翼翼试探后疼痛感烈火烹油炸开,再以极快的速度传导身体每个角落。而自发寻求的疼痛大多数会上瘾,有些人爱挠身上的伤疤有些人则喜欢用尖利的牙齿去咬破口腔溃疡的创口——追寻那一点点几乎自虐的畅意。

 

按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一个看似虚无缥缈的感觉,然后再用自己的方式简单粗暴的解决了“我要怎么体验这样的感觉”的疑惑。

 

抒发胸中一口闷气最要紧,周巡向来不肯委屈自己。至于抒发闷气之后是什么结果,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不操心多余的闲事。

 

这样偶尔不计后果的肆意妄为,很符合周巡所理解的“痛快”。

 

他对此甘之如饴。

 

 

(六)

 

蛋糕里的奶油馅儿有人吃过就算,有人按图索骥细究其味。周巡两者都不属于,他会自己按着配料表一样儿一样儿地试,直到分毫毕现。

 

“周巡,你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打破砂锅能问到些什么他不必去关心,只需要明白在砂锅破底前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足够。哪怕运气不佳遇上那么一两个玩儿了命要鱼死网破的,“那就看谁的枪快命硬了。”

 

不是说不相信谁谁谁,风里来水里去过命的兄弟整那些虚头巴脑酸不拉几的话没意思。平日里出任务查案摸排布控,也不是周巡抢功占大头,底下人的服气是打心眼儿里来的。

 

他只是更愿意自己去试出个结果,头破血流也来得心安理得。

 

关宏峰透过有些雾气的挡风玻璃,隐约是看见周巡指关节上有几处红肿破皮,这么看来车前盖没被砸出凹陷全仰仗牧马人名副其实的质量。真是看着都疼。

 

去要人的时候,有位老领导半是和蔼半是无奈的告诉他“周巡这兔崽子啊,犟得很!”当时他以为是说周巡两次拒绝心理督导这件事,加之不太擅长办公室政治,关队提起个皮面上的笑支吾两声就把这事儿应付过去——周巡犟得像头驴还是温驯得像只猫,和他没有太大关系。敢打敢拼能办事,就成。

 

甚至很多时候他是欣赏这个半拉徒弟那勤学好问的努力劲儿的,所以对一些无伤大雅的话和事都得过且过吧。关宏宇曾经侃过他“真宠这小徒弟”,勘察现场顺嘴偷吃的零食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等他真正意识到“这个兔崽子啊,犟得很”的真谛,周巡已经是满口“关老师”长“关队”短,估着摸算下来能够上形影不离的评价。扎实肯学,又有些小聪明,带着这么个半拉徒弟关老师心里还是挺欣慰的,说出去也有面儿啊。至于那些什么“手狠”“心黑”一类的,反正周巡也不会让他看到,明面儿上相亲相爱,工作里默契十足也就凑合够用了。

 

关宏峰是这么想的,可周巡却把话说出来了。

 

“关老师,关队……关宏峰。我不想抱着你的知遇之恩这么过一辈子。”

 

“我想和你好好儿的过一辈子。”

 

猝不及防一个直球撞怀里,撞得他关老师天旋地转。

 

“反正吧,话我是撂这儿了。答不答应的都是您说了算,您要是嫌恶心呢我就还申请回我那小地方继续呆着,咱俩老死不相往来您也清净。但您要是……”

 

前头理直气壮昂首挺胸连哏都不打一个,后头的话反倒被吞进肚里。只去设想最恶劣的结果,把希望连同潘多拉之盒一起砸个稀碎,不抱希望也就不会绝望。至于疼,他周巡什么时候怕过?

 

不怕疼,却怕他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回答。这到底是希冀还是直接给自己判了绝望的死刑?关宏峰当时看着眼前低头去用脚碾烟头的周巡,看他那一头蓬松松似乎很柔软的乱发,忍俊不禁。

 

不管不顾把话说出来,又规划好所有的退路和台阶。然后把决定权全权交付,如果不给个答案……

 

这还真是,犟得很啊。

 

“我家鱼缸里有一条肺鱼,嘴很刁。基本上除了我喂,它不吃别的东西。”

 

半截烟头被碾到烟丝都漏出来,周巡觉着作为人民警察这样儿不太好。蹲下身去爱护环境时口袋里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硌得胸口疼。他把碾碎的烟头拾掇拾掇,又掏出餐巾纸包裹起来,细心到像是在收拾自己身体某个部位的碎片。

 

“是吗。那你要是哪天出差了它不得饿死啊?嘴这么刁,都是你惯的吧?”

 

烟丝太细碎,周巡一个大老粗怎么也捻不齐活。关宏峰深色衣摆垂在眼前时,他不肯就范还在那儿拾掇。矮矮的团成一团,看起来特别无助。

 

“是啊,所以为了避免它被饿死。我打算也教教你怎么去喂它,周巡。想不想学?”

 

那头看起来就很蓬松的发是真的很绵软。摘掉手套后掌心里挨蹭的发丝干燥服帖又温暖,错觉中是在抚摸一只温顺的绵羊。

  

倏然一晃,周巡直挺挺杵在面前。鼻尖眼角都微微发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蹲久了憋的。

 

“想!我想学。关老师、老关!”

 

路灯之下,光影之间。

 

关宏峰从此在眼里心上映下了夜空中最亮的星。

 

 

(七)

 

那是2012年的情人节前夕。

 

受舆论引导,整个2012年都或多或少沉浸在“世界末日”的话题里。科学家忙着到处科普真相,学者们则将玛雅文明的研究推向新的发展阶段。普通人仍旧是忙忙碌碌,或许还有杞人忧天的要去寻找“船票”。情侣们更热衷于享受一把“末日之恋”的浪漫,势必要把“爱你到地老天荒”凝固成坚不可摧的事实。

 

连支队里也有好些人每天数着日历。大事小事的借口玩笑里都添进“世界末日”的选项,好像一下子对人和事的宽容度都有了无限的提高。

 

关宏峰也开过这样的玩笑。彼时俩人正趁着午休的空隙在支队长办公室里说些不太能让人听见的话。关队长抱着保温杯靠在窗前看周巡在他办公桌上埋头苦干一份照烧鸡腿饭,一边儿还挺不老实的划拉手机,对他关老师“好好吃饭”的叮嘱视若无睹。为了腾出这份饭的档儿,桌上大大小小的文件夹都挪开一边,好让他整个人几乎趴在桌上享受美食。

 

“周巡。”

 

“啊?吃饭呢,有话等会儿说。”

 

真是无法无天。关老师呷一口热茶,觉得兔崽子不管不行。

 

“你信不信2012世界末日的说法?”

 

“不信啊,专家不都辟谣了吗。就当、就当热闹看呗。欸老关,水……水给我一口!”

 

递过水杯的同时也轻描淡写递过一句话:“那为什么是今年的情人节前夕。”

 

“咳!咳咳咳——老关!”

 

哦,呛着了,脸都红了。关宏峰勉力收住嘴角的弧度,伸手给人顺气。“不急,慢慢吃。”

 

“谁、谁说我那什么就一定、一定得信什么世界末日啊!我他妈就觉得、觉得水到渠成了,不行吗?”

 

当然是能行的。手指梳过发梢后显出的那点点弥漫开的温热的红,关老师说了:不存在的。

 

 

(八)

 

后来周巡觉着关宏峰忽悠人的本事绝对不比他的破案本事差。说什么勤勉好学,聪明能干。学了那么久也没学会怎么喂老虎啊,丢块烧鸡下去还是不吃。还说什么要教他喂老虎,教着教着还交出个辞呈来了?这么不称职的老师,当初他是怎么会信的?

 

说走就走啊你,关宏峰。

 

在看到电脑屏幕上DNA对比结果的那一刻,周巡就知道往后的日子不可能再是喂喂老虎也喂喂老关这样悠然自得了。并不是没想过会结束,人一生那么漫长真要说从一而终的话到底不太现实。出乎意料的是,所谓的从一而终在他这里居然只有五年这么短暂。

 

辞呈递交后,周巡跟着关宏峰去办公室里收拾东西。两厢无言,不过是几句“这东西你留下吧”“好”“没必要了,等会儿带下去扔了。”“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三言两语就抹杀掉这个办公室里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都是聪明人。话说一半就能懂,多了反而显得痴缠。大男人的,哀哀怨怨不好看。

 

他帮关宏峰把杂物送进后备箱后敲敲驾驶室的车窗,只用一双眼感觉到车内的温度。

 

“老关,再见啊。”

 

“保重。”

 

车就开走了。

 

周巡拍拍自个儿搬运东西时蹭上的灰尘,大步流星进了支队大门。不多时大嗓门儿就呼来喝去开始分派任务。

 

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天。

 

 

(九)

 

关宏峰看着玻璃后周巡低头喘息的模样,眼里的不服输和那日车窗外的犟劲儿一模一样。他再见周巡时,间隔并不算太长。比之五年的光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变化却是翻天覆地。八面逢源一张嘴,该狠绝不手软,该打绝不收敛,青瓜蛋子终究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成熟起来。错眼间似乎一眼过万年。

 

兢兢业业的助理和雷厉风行的支队长,他不愿意去看周巡身上成长的痕迹。就像他脸上的伤疤,太鲜明,也太刺眼。他知道周巡对疼痛有些奇异的偏好,往前亲昵时总要嘬到嘴唇发肿才罢休。

 

可那到底不是一回事。

 

“哟,老关。来来来,帮哥们儿一个忙,这案子实在是棘手,顾局急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不再是偶尔习惯性秃噜出的那句“关老师”,是更习惯也更陌生的“老关”。

 

物是人非。

 

 

“咔哒”车门推开,周巡收回撑在车前盖上的双手,退后两步给关宏峰留出片空地。老关同志也十分自觉主动地去占据那一片空地。

 

“老关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挺干脆的人。你他妈这算怎么回事儿啊,啊?逃避吗?213的案子你都敢硬碰硬,现在跟我这儿玩起躲猫猫了?”

 

“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真要走。”

 

不该是这样不干脆的。周巡心里啐一句喝酒是真他妈误事,叽叽歪歪娘儿们似的哪里还有半点潇洒。前后不过一年,那个利利索索say goodbye的人就这样消磨在人情往来中了?

 

不过还是个答案而已。现在他不需要再去找个拾掇烟头的借口去窝住受不住的疼,他敞敞亮亮站着去问一个他本以为会有的答案。213案件一出,整个津港系统不啻惊雷。他顶着压力接手案件,里里外外比别人多几分的拼命是因为他自己心里独有的动力。

 

如果案子结了,真相大白了,老关就能回来了吧?

 

谁他妈知道操蛋的关宏峰居然就借着一纸调令逃之夭夭。

 

这真是气笑了都要。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一双眼眨巴两下垂下去研究地面材质和脚印间的关系,掩去一切周巡能看到的想知道的。滴水不漏。同行间开过不少玩笑,说要是哪一天关队被抓了俘虏,那倒霉的一定是问讯的敌人,关队那张嘴,多严实啊。

 

“操!关宏峰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个男人!高亚楠都能比你利索吧?啊?”

 

他们的主任法医师向来有一说一从不藏着掖着。话有时候不中听到底还是有话可说,总好过眼前这突然被锯了嘴儿的葫芦,闷不吭声。亏得是五年来的默契,他才知道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应答。换个人来得跟这儿消磨一晚上不说还得疯。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得意的。

 

“砰!”

 

“关宏峰,你真他妈怂。”

 

 

(十)

 

过程无论多么惨烈,得到结果之后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周巡用右手指关节的破皮换来个默默无声的应答。简单明了却包罗万象,要不说沉默是金呢,这真金还就是不怕火来炼。

 

关宏峰侧趴在车前盖上闷了一会儿,好像是叹了口气。直起身子从口袋里掏出张刚才吃夜宵顺来的餐巾纸抹去嘴角的血迹。眉头都没皱一下,倒像是早料到有此一遭。

 

周巡就这么看着他清理那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指关节疼到发麻,胸口里的憋屈散出去后空落落一片风一吹呼啦啦响。破风箱似的狼狈。

 

“周巡。”

 

最后那口橙汁太酸涩,苦得喉咙发干。他得很用力才能把想说的话话清清楚楚表达出来。

 

“过去的事,忘了吧。”

 

操。真是个满分的回答。要不是气氛不对头,此刻都该弯着腰笑出个惊天动地的动静来才符合现状。

 

说得是真轻松。

 

“我只消记得咱俩已经玩儿完了这么一件事,就够了是吧?”

 

“你他妈这是拿我当机器人说改程序就改程序啊。”

 

“早知道我那天该跟你说个‘永别’更干脆呗?”

 

这就是气话了。怒上心头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平日里就没什么顾忌的人眼下更要恣意,反正是最后一回了。能留点儿印象就把印象留深点儿,也免得以后两两相忘。

 

“周巡!”

 

“又说错了?那关老师您告诉我该说些什么。苦苦哀求您留下来?还是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跟你弟比,你真的就是个棒槌。除了破案你脑袋里能不能也装点别的?啊,不求你跟你弟一样儿哪儿都吃得开,至少、至少你得把话说明白了吧?五年,你他妈说忘我就得忘?真有你的,老关。真有你的。”

 

酒意涌上来,头疼欲裂。眼眶鼻尖都发酸,这感觉不妙啊。周巡抽抽鼻子,不住地舔舐嘴唇嘴角。相较之关宏峰淡定自若,倒像是他生生挨了人一拳。

 

话语由高到低,再被呼啸而过的风和车轮卷走。路灯下、马路边,相对而立起了争执。按照情侣剧本的模范戏路,接下来该是一方强横的以吻封缄,堵住彼此即将脱口而出的覆水难收,把寒风中的透心凉暖成回忆里甜蜜蜜的糖稀。

 

他们勉强算过情侣。所以下一秒,周巡破皮红肿的指关节再一次亲吻上关宏峰同样凄惨的嘴角,力道卸下去了一些,还是给人揍到车前盖上趴着去。

 

畅快淋漓。周队长甩甩手嘴角提起个很有些得意的笑。

 

“滚蛋。”

 

 

还是搞砸了。关宏峰挨着破皮的嘴角“嘶”进一口凉气。周巡揍完人转身就走,沿着笔直的马路弃车而去头都不回。倒是没用公告宣示离别,这一拳头还真是周巡惯有的风范。

 

打也打了,疼也疼了。该说的话没落下,该掖着的也没漏底儿。

 

那,就这样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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